&esp;&esp;他将铜钱放于破碗里,自言自语般地幽幽叹息:“可惜,佞臣当道,营私舞弊……”
&esp;&esp;想来是落榜多次的考生,神棍摆出悲天悯人的姿态:“公子器宇轩昂,命格不凡,乃是文曲星伴生,他日必定高中状元,一举夺魁。”
&esp;&esp;“哦?是吗?”男子淡淡地丢出个回应。
&esp;&esp;神棍捋须一笑:“公子科举坎坷只是因文昌位有缺,贫道这里有开光文昌塔一座,供奉于案头,来年且看公子蟾宫折桂,春风得意。”
&esp;&esp;这一次,神棍的算盘打错了。在一旁默默观戏的她,心里已然预料到了,这书生虽然落魄失意,但却没有半分对神鬼之道的期冀。
&esp;&esp;如她所料,男子只是无奈笑笑,转身离去,再也寻不到那道身影。
&esp;&esp;神棍满目幽怨,嗤之以鼻,“装什么清高?还不是回家种地的命!”
&esp;&esp;夕阳斜照,碗中的铜钱寥寥无几。
&esp;&esp;哥哥的嗓子都哑了,跪得膝盖青紫。她亦是疲惫,虽然说不出话,但一双如同幽深古井的眼睛,无声地映照着市井百态。
&esp;&esp;她虽然厌恶神棍的拙劣伎俩,但如果日后为了求生,这等招摇撞骗的勾当,她也是做得了的,且比神棍技高一筹。
&esp;&esp;人心大抵如此,冷漠与自私,往往是最舒坦的活法。
&esp;&esp;她不是圣人,也不会做圣人。
&esp;&esp;她想好好活着,想轰轰烈烈地活着,把所谓的命运踩在脚下,狠狠碾碎。
&esp;&esp;神棍骂了兄妹俩几句泄愤,欲要返回临时安札的破庙里休息,一位衣着体面却不显富贵的中年男人引起他的注意。
&esp;&esp;男人身边没跟着小厮,形单影只地在街上踱来踱去,眼睛时不时地偷瞄医馆招牌。正值春寒之际,男人却出了一身汗,手不觉揉按着后腰,似有难言之隐。最终,男人放弃了,为了掩埋自己的意图,从袖袋里掏出几枚铜钱,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与窘迫,重重掷进破碗,转身欲走。
&esp;&esp;神棍了然,不疾不徐地叫住他:“这位老爷,贫道观您天庭饱满,地阁方圆,行步间自有贵气流转,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,福禄寿叁星高照!”
&esp;&esp;奉承话听得厌倦,男人夷然不屑。
&esp;&esp;“老爷的命格自是贵不可言,不过……”神棍话音一转,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摸出一瓶药丸,“老爷的阳气被鬼怪缠上了,需要一味灵药辟恶除患。”
&esp;&esp;神棍压低语调,意有所指。
&esp;&esp;羞于启齿的秘密被揭穿,男人脸色涨红,慌乱地扫视四周,生怕被熟悉的人看到。待确认无人窥探,臃肿的身形立即挤入角落里。
&esp;&esp;她不由得讥笑了声,心里如明镜般看得透彻。
&esp;&esp;不过,哪里是什么灵药?分明是锅底灰搓出来,吃了要闹肚子的。
&esp;&esp;不一会儿,男人出来了,腰杆挺直,舒眉展眼,若无其事地离开了。神棍手里的灵药不见了,变成沉甸甸的荷包,他掂着重量,贪婪地笑着。
&esp;&esp;而那沉甸甸的荷包,也掉进她眼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