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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那时已过了雨水,原野一片泥泞。楚翊踩着泥水而来,说估计爱妃要开战了,赶来助威。
&esp;&esp;叶星辞确实正在诱二哥决战,可二哥非常谨慎。斥候探报,过了一冬,齐军的战马比我军落膘严重。二哥深知不敌,故而避战。
&esp;&esp;在楚翊到来之前,叶星辞刚刚诓骗二哥,诱他去为父亲解围,与父亲内外配合。
&esp;&esp;二哥没上当。
&esp;&esp;商议过后,叶星辞采纳了楚翊的计策:由四哥诱使父亲突围,故意放走父亲的一队亲兵,任由他们一路逃至二哥营中,告知博观城的现状。
&esp;&esp;此计有风险,因为父亲向二哥传达的消息,可能会有两个极端。
&esp;&esp;或强硬:别管爹,死守宛延城!大局为重,你消耗敌人,我玉碎成仁!
&esp;&esp;或求救:爹撑不住了,几万人要饿死了,你快来啊!我本欲成仁,可现在快吃人了!
&esp;&esp;若是前者,则不利于战事。不过,叶星辞认为是后者。深思过后,他选择赌一把。
&esp;&esp;他赌赢了。
&esp;&esp;几日后的凌晨,二哥终于沉不住气,全军出击,直扑博观城解围。叶星辞闻讯而动,带着积蓄一冬的斗志,在途中截击。
&esp;&esp;那是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。
&esp;&esp;齐军爆发出不俗的战力,从凌晨鏖战至拂晓。初春的原野,化作沸腾的巨釜,煎熬着数万青壮男儿。两军血肉为泥,蹈血互战。
&esp;&esp;苍苍蒸民,谁无父母?战争的刀锋从不过问,无差别地挥向所有人,将人的精气神一截一截切掉。
&esp;&esp;被刺穿肋骨的江南少年,口中喊着“杀”,扼住对手的手腕,用尽最后气力,将匕首捅进对方咽喉。两人纠缠着倒下,彼此的平安符也坠入血泊。一个来自姐姐,一个来自妻子。
&esp;&esp;当初,从喀留带来的一种骨觿已在军中普及。步兵战到最后,彼此兵器因滑腻的鲜血而脱手,昌军就用这东西在敌人要害乱刺,直到对方失去生气。
&esp;&esp;他们自己,也被身后的敌人击杀,在黎明前倒下。而黎明,因他们而来。
&esp;&esp;最先崩溃的,是齐军左翼的战阵。叶二用带血的喉咙嘶喊“顶住右翼”,挥枪击飞射向面门的流矢。
&esp;&esp;他看见自己的亲卫被三支长枪同时刺穿铠甲,这个誓死追随的老兵,竟用牙齿咬碎了一个昌军士兵的喉结。
&esp;&esp;混战中,无数失去主人的受伤战马,拖着半截肠子乱跑,踩碎垂死挣扎的伤兵。而披着鳞甲的昌军铁骑,正踏着泥泞血水,朝齐军侧翼包抄而来。
&esp;&esp;叶星辞吼着“投降不杀,伏低不杀”。空气中血腥弥漫,二哥手下多为新兵,极度恐怖的气息,令他们崩溃。
&esp;&esp;加之战马瘦弱,马蹄被泥泞迟滞,骑兵不敌。最终,再度溃败。除去死伤和被俘的,二哥仅余几千兵马,狼狈败撤。
&esp;&esp;“宛延城防守空虚,追击攻城!”
&esp;&esp;令出旗动,叶星辞乘胜长驱,一举啃下宛延城这块硬骨头,彻底踹开江南腹地的大门。二哥率残部继续东撤,和州府的守军共同防御。
&esp;&esp;城内辎重无数,粮草充裕。以此为据,可大大缩短补给线。
&esp;&esp;叶星辞迈着沉重的步子登上城头,见自己的帅旗在阳光下猎猎飘扬。他望向远处,伤兵一路溃逃留下的血迹,犹如红蛇游弋于大地。
&esp;&esp;他赌赢了。但,真的赢了吗?
&esp;&esp;数十只乌鸦不知从哪飞来,旋成黑色漩涡,尖喙和利爪不时掠过城下插满箭矢的尸堆。物伤其类,雪球儿看着战马的尸体,发出阵阵悲鸣。
&esp;&esp;遍野的泥水和血水里,亿万青草冒了芽。无声地成长,比春雷更惊心动魄。
&esp;&esp;第399章 深夜来客
&esp;&esp;收兵之后,叶星辞将俘获的齐军送去重云关整编。他没急于庆功,而是在城中的衙署举行军议,复盘战役。
&esp;&esp;战前算,战时勇,战后盘——这是他的致胜秘诀。
&esp;&esp;楚翊一袭素净的青色布衣,端坐东首旁听,目光紧随英姿勃发的美人,像是怕丢了。
&esp;&esp;“敌军打得不赖,我军的伤亡,比预计中严重。”二十一岁的主帅离开帅案,在两排将领之间踱步,“可是,敌军明明士气尚可,却又迅速溃败。战场泥泞,战马马力不行,是一大因素。除此之外呢?诸君有何见解。”
&esp;&esp;他卸去大部分甲胄,仅留胸甲,显得宽肩窄腰,挺拔如松。将军们身上浓烈的杀气如两堵墙,狠狠夹着他,他的神情却惬意如春游。
&esp;&esp;“齐军屡战屡败,缺乏信心。”一道粗犷的声音回应道,“两军还未交锋,远远看见叶将军的帅旗,就全都发怵了。”
&esp;&esp;这话听着像奉承,却是事实。
&esp;&esp;“听闻,他们的军纪不如从前,同袍之间的感情也不深。”又一人发声,“军官能偷带妓女进营,小兵只能听个动静。”
&esp;&esp;言语有些粗俗,激起一片瓮声瓮气的大笑。那人继续道:“战场上,上级战死,下级没被激出复仇的血性,反而调屁股就跑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肃然点头,用手势示意大家随意探讨。
&esp;&esp;“叶二手下多新兵,和久疏战阵的军户。”有人看透根本,有条不紊地分析,“甫一交手,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,确实还算勇猛。但牛犊终敌不过猛虎,当所在战阵伤亡超两成,战力就急转直下,溃不成军。”
&esp;&esp;众人点头附和:“没错,叶家军仅剩的会打仗的两三万老兵,全困在博观城呢……”
&esp;&esp;叶星辞细心聆听每个人的看法,不时发问。最后,他总结道:“各位言之有理。那么,回营之后,打算如何继续练兵?”
&esp;&esp;“得加倍珍视老兵。”一名总镇点头道,“他们是每支队伍的中流砥柱,有他们在,才有凝聚力。”
&esp;&esp;“这次,王将军是打头阵的。”随着这话,大家看向一名脸上挂彩的中年将领,“有个战阵伤亡过半,仍然坚挺,非常难得,大家都该跟他讨教。”
&esp;&esp;众人的探讨告一段落,叶星辞宣布军议结束:“诸位各自回营,勿惊扰城中百姓。先与手下的将佐沟通,然后去仓库领酒肉。浇奠同袍,开庆功宴!”
&esp;&esp;一众将领欣然而退。
&esp;&esp;叶星辞仍在思索,背后一热,两条手臂箍了过来,一颗脑袋压在他肩上,是沉默多时的摄政王。